摄影机前后的女性有什么不同
自近代妇女运动以来，美国女性主义者在文学、绘画、电影及电视等艺术领域中，不断女性性欲的再现。随着我们向更具意义的理论方向前进，必须注意到女性主义批评是从日常生活的课题中发展而来的女性重新评估她们被社会化、受教育的文化。
这种女性主义视角与早期从主导理论发展出的批评运动有着显著的不同。早期的女性主义理论者广泛运用社会学方法观察女性在不同虚构作品中的性别角色，而当今的女性主义批评则更加关注理论及意识型态的结合。在第一波女性主义理论中，外界原则被用来描述完全自主、独立的女性为“正面/好”或“负面/坏”，这种方法在初期女性主义理论中尤为重要。随着电影理论的新趋势，女性主义电影评论开始揭示其局限性。
受到符号学和心理分析学的影响，女性主义理论家开始强调艺术形式的重要性，并认为伊底帕斯情结（恋母情结）的产生过程是艺术的核心。她们愈发关注电影中意义是如何被制造的，而不再只是社会学批评家们强调的“内容”，并开始重视心理分析学与电影之间的紧密联系。
在深入阐述法国理论家对女性主义电影理论的影响之前，我要阐明为何要用心理分析学的方法来分析好莱坞电影。尽管许多女性主义者对弗洛伊德及拉康学说持敌对态度，但我仍认为心理分析学是一个有用的工具。在整个历史或不同文化范畴中，心理分析学不足以揭露人类心灵本质上的“真相”。在西方文明的文学历史中，恋母情结主题的循环却惊人地呈现。特别是在特定的家庭结构和时代背景下，恋母情结成为了重要的主题。
由于我关注的是电影这一现代艺术形式以及恋母情结问题的现代理论，我认为心理分析学的运用只适用于特定的历史时期，如二十世纪工业社会组织的状态。有人可能会辩称，资本主义社会和其人际关系结构所产生的心理模式需要一个机器（电影）来释放人们的潜意识，同时也需要一个分析工具（心理分析学）来了解这些因结构限制造成的心理困扰。
在这种情况下，使用心理分析学对女性来说极为重要，因为它有助于揭示父权制度中的社会形成秘密。如果商业电影反映了十九世纪家庭组织（即生产恋母情结创痛的组织）所制造的欲望及需要，那么心理分析学就成为了审视这些欲望、需要和男女配置的重要工具。好莱坞电影中的符号传递着父权制度意识型态的讯息，隐藏在我们的社会结构中，使女性以特定的方式存在这些方式恰好反映了父权制度的需要及其潜意识。
心理分析学的理论可能真的压迫了女性，使我们接受主体与自主的位置的对立。我们需要了解心理分析学是如何运作的，掌握其论说的重点并依此提出问题。例如，“凝视”必须是“男性的”吗？我们可以构建一些东西使女性也拥有“凝视”吗？如果这是可能的，女性会想要这个“凝视”吗？不管是哪种情形，作为女性观众的意义是什么？
家庭通俗剧，作为一种专为女性设计的电影类型，其背后承载着丰富的情感和复杂的社会议题。它如同一面镜子，反映出资本主义核心家庭在女性身上施加的各种限制，以及如何通过“教育”使这些限制被女性接受，甚至被认为是“自然”的、不可避免的。
通俗剧（Melodrama）在形式上的一大特点，就是其与恋母情结主题的紧密依附。母子关系、夫妻关系、父子关系等家庭元素，构成了通俗剧的主要内容。这些元素在好莱坞的其他类型电影中难以见到，却在通俗剧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根据彼得布鲁克斯的研究框架，通俗剧中的角色，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孩子，都只是心理角色的表达，主要揭示人物的基本心理状态。
在好莱坞电影体系中，女性角色往往被边缘化，只有在家庭通俗剧中才能成为中心。布鲁克斯指出，通俗剧处理的是“压制的过程以及被压制的内容”，揭示了角色背后的心理癫狂。而罗拉莫薇，这位英国电影工作者和评论家，也强调了通俗剧与恋母情结主题的相关性。她认为，家庭通俗剧对于女性熟悉的微妙情感、痛苦和幻灭具有重要意义。
那么，是什么使女性被通俗剧所吸引呢？为什么我们会觉得被客体化？心理分析学可以为我们解答这些问题。拉康的学说告诉我们，女孩在前语言阶段被迫离开与母亲连为一体的“幻想共同体”，进入有主体与客体之别的“象征的世界”。在这个过程中，女性往往成为男性欲望的接收者，性欢愉往往从自身被客体化的情境中形成。这种被动性在女性的性幻想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南希佛莱黛的研究也证明了这一点。在她的研究中，这些女性要么是被男人凝视的客体，要么是支配其他女性的角色。无论是在真实的还是梦境的性行为中，女性往往处于被动地位。
这并不意味着女性的角色无法改变。在女同性恋的性幻想中，女性可以占据支配和被动的位置。她们可以支配另一个女人，迫使她与自己发生性行为，或者享受被支配的乐趣。这表明女性的角色并非一成不变，她们可以在不同的情境中扮演不同的角色。
家庭通俗剧是女性自我认同和情感的重要载体。它反映了女性在家庭和社会中所面临的限制和挑战，同时也为她们提供了一个表达自我、内心世界的平台。在这个过程中，心理分析学为我们揭示了女性被通俗剧吸引的原因以及她们在其中的角色和体验。我们也需要意识到，女性的角色并非固定不变，她们可以在不同的情境中自由地选择和塑造自己的角色。不论在什么情境下，支配与被动的模式在引发性兴奋方面都有着广泛的影响。这一观点在茱莉亚李莎吉于女性主义电影评论研讨会上得到了深入的。在这次会议中，无论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的女性，都承认她们的乐趣（无论是真实的还是幻想的性行为）往往来源于“被迫”或“迫使”他人。尽管一些学者认为这与维多利亚时代的家庭背景有关，认为在这种家庭环境中，所有与性相关的事物都受到压抑，但仍有其他学者对此持反对意见，认为它与父权制度没有直接关系。
女性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支配-被动的模式带来的性兴奋。相反，她们更乐于接受这种机制带来的性快感。仅仅赞美女性所获得的性愉悦对我而言过于简单，也存在许多问题。在我们推崇这些模式之前，我们必须深入分析是什么因素使我们感到性兴奋，并父权制度是如何塑造这种性态度，以便我们能够理解支配-被动形式如何带来乐趣。
在佛莱黛的《恋爱的男人》一书中，描绘了众多男性的性幻想，其中涉及许多场景都是说话者主导的事件，他们掌控局势，使之变得具有预测性。这个“我”处于中心位置，仿佛这并不是女性的叙述。许多男性幻想的核心在于让女性在他们面前暴露身体，而他们通过观看来获得性兴奋。值得注意的是，男性偷窥癖和女性从中获得的性兴奋之间存在明显的差异。女性并不需要这种欲望（偷窥），即使她们在观看时，也是为了在性方面承担责任，并从更高层次上疏离于性。
另一方面，男性似乎更倾向于拥有和替换女性来获得快感，正如李维-史陀的血统关系制度所揭示的，婚姻成为兄弟间交换姐妹的交易，女性本身成为交易物品，她们被剥夺了沟通的权利。在佛莱黛的书中，还有其他幻想表明男性希望被积极的女性所支配，这些女性通过强迫他们变得无助，就像母亲手中的小男孩一样。在纽约时代广场的一次旅行中（由反组织Women Against Pornography组织），我们被带到一个强调男性支配地位的“性具店”，进一步证明了这一点。
在文学和电影中，我们也看到男性的幻想中充满了被动的女性。年轻男子（有时是成熟男性）常常被权威女性所吸引女管家、护士长、教师、继母等等。有趣的是，在女性的幻想中，也有权威男性，但这个权威更多地体现在社会地位上，如教授、医生、警察、经理等。这些男性诱惑着任何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年轻女孩或已婚女性。在这种背景下，两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在男性或女性的性行为中，支配-被动的模式都扮演着重要角色。男性的性行为姿态更加多变，他们可以在支配和被动之间自由切换。而女性在被动一端停留较多，但并不涉及过度自弃的情况。在她们自己的性幻想中，女性并没有让自己去替换男性伴侣，尽管一个男性可能会发现被替换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幻想。电影进一步强调了女性在性幻想中的被动角色。玛丽安窦恩在一篇论文中提到，在通俗剧类型中，会设计出一个女性观众参与本质上是被虐待狂式的幻想。她表示在主要的古典类型中，女性身体就是色欲的对象。在女性电影中，这种凝视必须被去色欲化（因为现在假设观众是女性），但这种处理却有效地使观众的灵魂脱离了肉体。重复的被虐式剧情则有效地使女性观众感到虚弱。如同莫薇所指出的那样，女性在想象的认同阶段中被拒绝了性愉悦的体验对此阶段对男性而言则相反他们在镜像期能够感受到主宰与操控的经验。。因此男性观众从银幕上的男性英雄身上得到的是更完美的自我形象包含着主宰与操控的意义相对的女性观众得到的却是无力的牺牲品形象渐渐远离理想增强了自身的无价值感。。最后窦恩指出佛洛伊德所说的一个小孩被鞭打对于理解一般被虐式性幻想对男孩和女孩的不同影响是至关重要的。。在男性的幻想世界里，「性」似乎总是停留在感官的表层，男人在剧本的框架内维持着自己的角色，满足身份认同的「自我」。这种认同往往与他们的性别角色紧密相连。在女性的幻想中，性被淡化，被去性化。相反地，女人往往把自己置于事件的外部观察者位置。就如佛洛伊德所言，女性倾向于逃避生命中的情欲部分的需求。但这背后隐藏的重要问题仍未得到解答：女性何时才能拥有主导权，她们是否能在男性主导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们能否想象一个女性在主宰位置上的场景，它与男性主宰的形式在本质上有所不同？或者是否只有我们现今所知的「男性」与「女性」这两种性别才能占据支配与被支配的位置？
在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的电影时，我们会发现答案往往倾向于后者。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许多女性主义者在银幕上看到所谓的“女性解放”并未感到欢欣鼓舞，或者因为一些男明星现在成为“女性”凝视下的对象而感到兴奋。传统的男明星的魅力并非来源于他们的外表或性行为，而是源于他们在电影世界中所塑造的影响力。正如莫薇所言，这些男性形象成为了观众心目中的理想自我，与镜子中的影像相符。这些男性观众相比镜子中的小男孩更为成熟和有自制力。这些男性角色可以自由地在人们的想象中塑造场景，他们引导人们的目光，推动剧情的发展。他们在电影中展现的角色形象，如约翰韦恩一样，具有强大的影响力。他们不仅在电影中塑造了自己的角色形象，更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人们心中的英雄和向往的目标。他们的形象引爆了人们的想象力，引领了人们的视线，也推动了故事的发展。这不仅让人们看到了男性的力量和影响力，也让人们看到了女性在电影中的位置和角色。这也让我们思考：何时女性也能在电影或其他领域中拥有这样的主导权？她们是否也能塑造自己的角色形象，引领人们的视线，推动故事的发展？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
（实习编辑：陈兴娣）